远处的天暗得可怕,越发衬得眼前的火光冲天如白昼,呼吸都是小口小口的,好像稍稍用力一些就能去了自己的命似的。
池余晚张口呼救,这是她最接近死亡的一次,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会意识到,自己就算成了一副破败之躯,可她还是怕死。
因为她在世界上仍有留恋。
那道身影迅速却又缓慢,好像很快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,却又迎着她的目光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来。
池余晚眯了眯眼,被浓烟熏得不甚清醒的眸子里倒映出那人的身形和脸,越来越近了,五官越来越清晰了……
是你。
池余晚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,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打s-hi,她惊魂未定地抬起手背去擦额角的汗,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手上扎了针,正在输液。
但是也许是因为她睡梦中的动作过大,那根针在她的手背上移动了位置,戳了针眼的地方都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大的青色的包。
她下意识地就抬手摁住针,撕开胶带之后,c,ao作熟练地把针拔了出来,连着带起几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,她又连忙从床头扯了些棉花过来摁在了冒血珠的地方。
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,池余晚有片刻的愣怔,是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短暂的茫然,她现在……是在哪里?还是梦吗?
窗台上忽然落下了一只白鸽,池余晚抬头看过去,继而就看见了雪白的鸽子旁边,那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窗户之外的风景——绿草如茵,绿荫如盖,绿色一直从眼前蔓延到了天边,尽头处是一颗千年老树,根枝繁复,亭亭如盖。
池余晚这才后知后觉,她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,一场几乎是贯穿她这一生所有美满的梦。
坐在床上花了半个小时来消化那场费力气的梦,池余晚发愣之间都把手背上鼓包的地方给摁得开始发紫了,痛感来得慢,直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,她才发现自己的左手都已经痛麻了。
“小池,怎么就起来啦?”来人是这栋别墅里的管家,珊娜,一个英籍华人,是学医学出身的,后来年纪大了索性就做起了别人的私人医生,结果到了这里之后还顺带做起了管家。
别墅里就三个人,珊娜,房东太太,还有池余晚。
池余晚轻轻一笑,“我又梦见她了。”
珊娜微微愣了一下,接着就好像没听见那句话一样转移了话题,把手里的药递了过去,“给,今天的药。”
“谢谢。”池余晚乖巧道谢,接过药来倒了三分之一在手掌心里,又拿起床头的玻璃杯,用一口水就着药咽了下去。
“宋太太说今天许先生和你丈夫会过来,我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呢,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你坐起来了。”珊娜扶着池余晚下了床,让她坐到了梳妆台前,然后拿起一把j-i,ng致的木梳给她梳起了头发。
“我这次昏迷了多久?”池余晚轻声问道。
“十天。”木梳挨着头皮轻轻从头顶梳到发尾,珊娜的声音听起来也是这般的柔和,“你要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,还有很多美好的人在等待着你,上帝也会保佑你的。”
池余晚轻轻笑了笑,垂下眸子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衣袖,两条胳膊几乎都看不见形状了,瘦得就跟筷子一样。她想,她估计这辈子也就只适合像宋太太一样,在异国他乡的一个安宁的小乡村,安安静静回忆自己这一生,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吧。
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来到英国有多久了,只记得自己在北京的医院晕了过去,醒过来就已经到了这里。许末说是帮她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她修身养性,池余晚倒觉得他是给她找了个地方养老送终。
珊娜帮池余晚编了一个民国风的头发,又从衣柜里给她找了身旗袍出来。旗袍是墨绿色的,材质顺滑,花纹复古,摸上去甚至都会让人晃神自己是不是穿梭了百年回到了上个世纪。
房东太太是个英国人,但是五六岁就跟着父母去到了中国,后来一直在那里定居,结婚生子,嫁的丈夫是一个姓宋的文雅书生,但是那个男人在□□的时候遭人诽谤不幸身亡,宋太太便带着孩子回到了英国。
这个故事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时间跨度是一个人的半生,但是寥寥几句也就说完了。
“这是宋太太从中国带回来的旗袍,你们上个世界的衣服还真的是很好看呢。”珊娜举着旗袍在池余晚身上比了比,又摇了摇头,“你实在是太瘦了,小池,你又是输了十天的营养液,什么都没有吃。许先生和锦先生来,说不定会责怪我呢。”
“我马上下去吃饭啦。”池余晚有气无力地轻轻把珊娜推出了房间,接着自己把旗袍穿到了身上,看着自己那两条白玉筷子一样的胳膊,终于是没法狠下心来动手敲断它们。
楼下房东太太正坐在轮椅上,捧着一张报纸在一个有阳光的角落看着,听见池余晚下楼的声音,那个面容j-i,ng致的已经年过七十的女人抬起了头,笑容和蔼。
“小晚。”
宋太太也是一身的书卷气,和许末那个斯文败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。
池余晚踩着双毛绒拖鞋走了下去,礼貌地张臂抱了抱宋太太,脸颊贴着脸颊吻了吻她,“早安。”
“这一次怎么样?醒来还难受吗?”别墅里的人都是清楚池余晚的情况的,对她的关心自然也是不减。
“比以前好多了,我都有些记不起来梦到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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