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。
陈琪轻轻敲了敲门,没有人回应。试着旋了一下门把,门一打开,琴房里的琴声才微微地泄漏出来。
她让juin先下楼,自己走进哥哥的起居室。走到琴房门口,里面的声音又更清晰了一点。不是cd,是哥哥在弹琴,弹着一支她不认识的曲子,舒缓而沉思,内敛又温柔,既不像古典,也不像流行,应该是哥哥最擅长的爵士乐吧。
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转身默默离开了。
陈非的确是在弹爵士乐,vr,不过他倒不是单纯在发泄情绪,而是在做功课——db杂志让他写一篇关于这张专辑的乐评。
db是当今世界爵士乐坛最权威的一本杂志,它在爵士界的地位就相当于r在摇滚乐界的地位,陈非长期订阅这本杂志已经十年之久,当初顾靖扬第一次在陈非家里看到的那本英文杂志,就是db。
这样的乐坛权威,按照陈非自己的个性,是绝对不会想到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的,他一直认为自己压根算不上音乐人,连半调子都算不上。之所以会变成他们的约稿人,是因为eve。
那年他和靖扬去罗彻底特,回来之后他的联系,他按照老师交代的,把自己写的音乐分析发给他,eve看过之后大加赞赏。
面对他的鼓励和鞭策,陈非不敢懈怠,从小曲到大部头作品,从古典乐到爵士乐,做的乐曲分析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精。
到了去年年中,陈非收到db的当月期刊,刚拿到就觉得有点奇怪,db往常寄给订户的杂志都是一个透明薄塑料袋子包着,上面一张白色不干胶纸写着订户的联系方式,但这次竟然用了快递,而且上面他的名字还是手写上去的。
他当时也没多想就拆了包裹,里面不仅有一本期刊,还有一张非常精致的小笺和一张放在一个考究的信封里,用一个漂亮的黑色回形针别在一起。陈非打开来看,然后就彻底愣住了——
亲爱的陈非先生,
您关于的乐评已被本期杂志录取刊出,非常感谢您对db的厚爱,也感谢您独到而精妙的评论,您糅杂了音乐技巧和历史社会等相关知识的评论方式,令我等老乐迷耳目一新。我谨代表db杂志,衷心希望未来能够再次读到您的文字。
随函附上本次稿费。
您真诚的
ed
陈非迫不及待地翻到夹着标签的那一页,看着自己的文字刊印在殿堂级的音乐期刊,那真的是非常奇妙而激动人心的体验。
是eve。毫无疑问。读过他乐评、并且会帮他投稿的人,只有eve。
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,后面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,后来db又刊了两次陈非的乐评,到今年年初的时候,他们开始主动联系陈非,请他针对某些专辑写乐评。
db杂志有一个reviews的专栏,每个月会刊出二三十张专辑的评论,这些专辑五花八门、年代不限。新锐乐手的第一张作品也有,耳熟能详的大师经典也有;当月新出热卖的也有,六七十年代至今长盛不衰的也有。
db杂志也有几位专栏写手,每个月每人随机分三四张作品,文字短长随意,基本都在三四百字之间,当然,若是乐评人兴之所至并能言之有物,写个上千字也不是不可以,至于最后选择哪些评论刊出,则取决于编辑们的品味和选择。
他们希望陈非能够成为他们的专栏评论之一,这样的邀约对当时刚分手的陈非来说,简直就是一种救赎。他迫切需要做点别的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,否则的话,他真怕他会忍不住把他所有的痛苦迁怒到别的人和事上面,而他知道那是不对的,是他自己做的选择,他不该怪任何人。
这种半契约性质的合作关系,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,一头扎进音乐的世界里。
而那的确很有效。
或许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,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。如果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是顾靖扬,那他最爱的东西,是音乐。
他不肯承认,也不敢承认。
小时候不敢承认,因为身上肩负着家族的希望、父亲的骄傲,他几乎从不曾想过他最想做的事情会否有可能跟商业无关,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就是他要做的事。在初显天分就被迫放弃的时候是如此;在大学的时候是如此;在离开美国的时候,亦如此。
长大以后就更不敢承认了,他已经比他的同龄人落后了那么多,而那些从小就走在音乐道路上的同龄人,有多少已经被时间无情淘汰,又有多少虽未被淘汰却在苦苦挣扎?他真的还来得及吗?一头扎进去,真的不会后悔吗?
或许,人都是只有在彻底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,才能真正明白那对自己的意义。
db的肯定激发了陈非对音乐的所有热情,精神上的困顿则加深了这种热情。他几乎是把音乐作为他的救命稻草一般,除了工作,他把所有个人的时间全部给了音乐,不停地学习、不停地练琴、不停地听音乐、不停地拆曲子写分析。
杂志社发来的曲目名单他听,名单之外的作品他也听。别人听完写个三四百字的评论,他不仅写评论,还把其中感兴趣的曲子拿出来自己打谱、分析、即兴改编。他的琴房里迅速累积起了一摞又一摞手写的乐谱,在每个无法入睡的夜晚,他把所有的思念都倾泻在音乐里。
而这一次,db发过来的曲目里,就包含了这一张ver。
当年,这张专辑是陈非爱上va的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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