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天长有点遭不住,举手掩面道:“罗大侠,矜持,矜持。”罗宛道:“怎么矜持?这样?”
他又一次低下头来,极温柔的碰触应天长的面颊。从额头直到鼻梁。他的唇薄而干燥,不带颜色也不带气味,只是一种颤抖的温热。应天长心中突然涌出一种难以自主的悲伤感觉来,挣扎着略略仰头,想把这波自眼睛深处升起的潮热压抑下去。
罗宛却放开他,后退了几步。那近似失控的焦躁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,这时刻竟过去了,应天长心想他大抵是觉得失望,可是不能够说什么,只是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,这才开始觉得还是太热,浑身粘腻难受,方才紧张到连汗忘了出。就问:“你为何会来?”
罗宛道:“你为何会来?”
应天长道:“自然是听我们宫主的吩咐。可你虽然久居洛阳,我猜这千品宴,你从未与会。”
罗宛道:“是你挚友请托。”
应天长故意啧声道主还不能做你朋友?罗大侠择友甚谨哪。他让你来此,是想让你换得什么宝物?我猜那东西并未在千品宴上出现。你非但没有换到,还丢了原有的筹码。他要知道了,可能会气得长皱纹。”
罗宛道:“我不会让他吃亏。”
应天长摇手:“不干你事,该说是我不敢让他吃亏。那厮小心眼,很记仇。然你在这里苦坐三晚,可还有别的收获?”
罗宛顿了一下,语气有些迟疑:“在你来之前,会上有个人,我有些在意。”
应天长道:“是你认识的人?这也不多稀奇。东都富丽如此,千品宴上自然有很多洛阳人。那亦是武林中人?”
罗宛道:“是个书生。那……之后,昔日旧交皆避我如仇,只有他仍愿意与我往来。”
应天长霎时闭嘴,更觉得酷热难当,深吸了一口气道:“那什么,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?你是怎样过来的?”
罗宛道:“此处离我乡间别居太远,我在城内有一幢屋子,叫人收拾了两间出来,这三日都住在那里。散席太晚,我早已叫车先回去,走路约莫半个时辰。”
应天长并不动身,只笑道:“太远了,我连日不睡,快马加鞭才赶上最后一晚。困得站不住了。我看那边就有个客栈还亮着灯,就去凑合一宿如何?”
罗宛道:“随你。”
他二人几乎算死别重逢,有不少事一团乱麻,都要一一细说明白,可此时东一句西一句,总感觉擦着边在打转,触不到那本该正确的一点,好像有什么力量推着,总是偏离开去。罗宛本不擅言辞,几乎又激出一股邪火,应天长反倒定下心,知道应要慢慢来,总有循序渐进机会。二人并肩向那客栈走去,居然能沉默无言,应天长突然想起,笑道:“听说你收了周乘麟做徒弟。”
罗宛讶异他提起这事,又随即想到应天长虽行踪一向鬼鬼祟祟,跟言风月私下联系不断,虽然这算早知道了,他也决不是吃醋,瞬间还是一阵恶向胆边生,咬了一下牙才道:“没有正式拜过师。”
应天长拊掌:“为什么不给他拜,你还赚几个磕头。这多好!他现在只怕越发想千刀万剐我,或许到那一日,还看你面上放我一马,大恩大德,在此先谢过。”
罗宛知道他此时装腔作势,也是小心拣着话说的意思,多少平复了些,又想起周乘麟,脸上掠过一抹柔和之色:“我送他一把刀。”
那客栈虽然狭小,桌椅倒还整洁,柜台后还真有伙计在打瞌睡。应天长走上前,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,笑道:“那多好!但愿他能跟你学点真本事,别成天显摆他那花拳绣腿!”随后若无其事道:“店家,一间房。”
罗宛突然道:“两间。”转身上楼。不大会应天长也赶上,在楼道里站定了,苦笑道:“好友。”
罗宛道:“先动心的是我,先要求的也是我。你并不欠我什么,不必这么逞强。”
应天长欲言又止,最后道:“那就多谢好友了。不过你要真这么磊落,同住一间也是可以的……”
罗宛怒不可遏:“应天长,你真当我不是男人?”
应天长吓得退了一步,连忙告饶:“我的错,我的错,罗大侠大人有大量。那你住这间,我在你对过。太晚了,我没吩咐伙计烧水,先凑合到天亮再说。那明天见了?好友。”
他推开门,房间内传出一股幽暗的线香味道。罗宛突然道:“应天长。”
应天长道:“嗯?”
罗宛道:“你明天,真还会在此?”
应天长回头看着他,很认真的道:“明天,或者明天的明天,我都会在此。我这次有很多时间。”
☆、章三 宾主至
他困极累极,连鞋都不脱就一头栽到床上,那床铺着旧竹簟,还挺清凉。室内依稀可辨,应天长生怕再不睡要天明,赶紧合眼。一合眼就是纷至沓来的乱梦,看样子都在他眼皮后面等得不耐烦。
这样做了时间和空间跨度都很大的数十个梦后,应天长感慨万千的醒来,满身大汗,好像历劫重生,其实窗外仍旧一片昏暗,可能只是过了数刻,意识到这点,向来令人安心不已。只是甚至在那之前,他也意识到了比较糟的事情。
有人在敲他房间的窗户。
应天长恨不能将那想象成鬼,从而就能当做幻觉不予理会,但鬼显然不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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