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,好像上了马车,又下车走了一段路。
等到有人除下归晴眼上黑布时,他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营帐中。帐外,有三四个守卫的身影。
“殿下吩咐,一个时辰问你一次话。那件事情你想清楚了,条件仍然任你提。”一名近卫军兵士站在归晴面前,将他嘴里的软布取出,“此事,劝你还是应允了吧……”
“他休想!”软布一取出,归晴立刻放开嗓门大吼,“我……”
“很好。”近卫军兵士把软布再度塞回,将後面的话堵在他的嘴里,拍拍手离开。
此後,问话果然是一个时辰一次。就连深夜入梦,归晴还是照常被准时的问话唤醒。
次日清晨,归晴顶著两个因为睡眠不足的黑眼圈,借著日光,如看皮影戏般,隔著层布看帐外的人影幢幢。
这里,是军营的某处。不过,也只能猜出这点。
“……如果从陇西出战,牵萝必定不会让我军轻易兵临城下,他们将利用地势之险,在狄道谷山中设下大军……”
归晴正在焦急难耐的时候,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清朗声音忽然从帐外传来。他愣了片刻後,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。
拂霭、拂霭……我在这里!在这里啊!!
归晴拼命地扎挣著,想大喊出声,却因为嘴被塞得死实,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低低呜咽。
冯衍真显然只是路过这里,很快那清朗声音就渐渐远去,直至消失。
归晴沮丧地闭上了眼睛。
阳光下,冯衍真戴著铁面具,坐在软轿上,心尖忽然颤了一颤──
刚才,似乎听到归晴在大声喊自己的名字?
不过,他应该已经随机心远走它乡,怎麽可能在这里……必定是太担心他了,才会产生这样的幻听。
铁面具下的薄犀唇角,勾起个无人看到的自嘲笑容。
20
被关在那顶狭小的营帐里,不分昼夜,隔一个时辰就轮流有人来问话。这样的日子,足足过了一个半月。
每天都有人给归晴喂饭喂水,虽然饭菜质量不错,份量也不至於饿著他,却每天都是同样的食物、同样的定量。到最後,他已经尝不出食物的味道。
而且,除了反复问著那句同样的话,没有人跟他再多说一句。
似乎,那些人没有把他当做活著的人来看。
开始归晴被问话的时候,还可以中气十足地叫骂。然而现在,他的意志完全被永远不安稳的睡眠、永远逃脱不出的孤独摧垮,头脑经常性的一片空白,几乎是逆来顺受地接受那些人的摆布。
他唯一还能表现出来的抵抗,就是仍然对那句问话下意识地摇头。
这天,问话的兵士如往常般来到归晴面前,扶住他削瘦的肩膀,取出了塞在嘴里的软布。
归晴被关了一个半月,鬓发蓬乱,浑身都散发著酸臭气。他大睁著无神的双眼,也不等问话,就拼命地对那兵士摇著头。
“你这孩子,怎麽就这麽强呢……”那兵士扶住归晴,轻轻叹了口气,眼角竟有几分湿润,“大军就要朝陇西进发,你也不能再待在这里……以後不会有人再逼你问你了,再也不会了。”
归晴垂下眼帘,张大了嘴,喉头咯咯作响地想说些什麽,却因为太久没有说话,半天说不出来。
兵士等了一会儿,见他始终说不出话来,终於轻叹一声,起身离去。
在兵士准备掀开帐帘的时候,忽然,归晴嘶哑低沈、仿若嗓子正在渗血的声音在他身後响起。
“拂霭、拂霭、拂霭……”
反反复复,就那麽两个字。
兵士的脚步停顿了片刻,却终究还是伸手掀开帘子,走出帐外。
一个半月後,凉州各城征集的粮草已经全部调运至陇西,解决了陇西城饥民和军粮的问题。
进攻牵萝的时间,也因此而拖延了一个半月。
根据在牵萝国布下的探子来报,当初守陇西城的将领姓莫,名佑非,与守冀城的莫姓将领是异母兄弟。
莫佑非虽然於战略层面上的决定完全正确,不损一兵一卒就给天朝军带来极大困扰,此次回牵萝之後,却受到官降一级的惩处。而他战死、悬首於冀城门楼的异母兄弟,则被追封为忠勇候,做了衣冠冢风光厚葬。
但由於莫佑非掌管著牵萝战力最强大的一支军队,又是军心所向,所以牵萝国王仍然没削减他的兵权,允他戴罪立功。
根据早就定好的部署方案,左右将军率兵,先朝牵萝国的必经之地──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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