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永河的声音忽然又高了,急急的,像锐利的钢丝抛到天上去。他看著我,声嘶力竭也只勉强够我听个清楚,“阿锦,阿锦,爸爸对不起你。我很愧疚……但是从你出生我就开始想,想了一辈子了……阿锦,你必须死……”
他说完我也就死了,抽出袖子里的贴身军刀,慢慢地向自己腕上割去。这原本就是为他打造的城堡,这屋子里的两个男人,也只是为了他而生。现在传说中最後的美人要远去了,他想要什麽,骑士们也愿意为了他驰骋拼杀,再送上忠诚的颂歌。
身後扑来一阵大力,我的刀还没切上腕就被打掉。壁镜映照出李重晔一身是血站在我身後,那张脸上冷然若冰,坚硬又远远超出幻觉的模样。
慕永河低低地叹息一声,便再也不管我了。他阖上眼和李越江又说了什麽,忽然喉间一响,被李越江握著的手腕垂了下去。那一瞬我仿佛听见他在说,“阿锦,带我走,去天涯海角……”他叫的是哪一个阿锦呢。
房间里静悄悄的,我等了很久,终於承认慕永河连最後一根头发都停止了震动。其实我想的是如果我的心脏也跟著静止就好了,这样时空就可以随著停滞,哪怕慕永河最後的怀抱不属於我,我也能在有他活著的时间里得到永生。可惜我的心依然在跳,我的血仍然在流,昭示著生命仍然鲜活地在我身体里流淌,活人们的时间定律仍然残酷地发生著效用……太可怕了,从此以後在没有慕永河的漫长时间里,我将一个人,永远孤独地存活下去。
我慢慢地把枪口对准了静默中的李越江。对的,我也有枪。我总是忘记这点。我也可以杀人,可以惩罪,可以用一颗子弹就了结一切。李越江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麽,我只恨我自己,为什麽没有早早地送他到下面为慕永河暖道。
我有枪,他没有了。他的子弹在刚才冲著我发泄时就已经打完。杀死他,杀死我罪恶的父亲,现在正是时候。扳机一分一分往後扣的时候我居然没有一点犹豫,并非是由於情感,也没有一点仇恨,我只是单纯地,想给这一切一个了结。
他揽著慕永河抬起头来看我,他曾经在他死去之後长时间地吻他,现在嘴角还挂著那逝者的鲜血。他笑一笑,便显得邪狞。失血过多让我脚步虚浮,在他凌厉的目光里败下阵来,一阵闪雷轰鸣,我受不住共振,跌落到地板上。
“来开枪啊,”多奇怪,居然是他主动地邀请了,像个舞会上的绅士一般,第一次没有请到心仪的美人,就彬彬有礼再来第二回,“杀死我,儿子。”
李重晔就站在我身後,稍微往前挪了挪,终究没有靠近我。他打破虚空,沈默地道,“别开枪。”
李越江轻嗤一声,嘲讽地扫了他一眼,“真是个孝子。这麽孝顺,怎麽居然还会想著夺你老子的权,削你老子的势。”
他重新转向我,以一种近乎慈爱的眼神蛊惑,“开枪,儿子。你要成长,要坚强。现在你不明白,以後总会明白这样的道理。既然我们终有一死,为什麽不选择互相残杀。”
李重晔那令人战栗的沈默再次被打破了:“慕锦,别开枪。”
我的嘴唇冻得青紫,我的手臂抖抖索索。我有一两次想要垂下手去,都被李越江挑衅中带著嘲弄的眼神重新激发上来,“小畜生,开枪吧。别学你那假仁假义的哥哥,我李越江的儿子不会是他这样的废物。”
我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,觉得自己软掉的膝盖一点点直立。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我又听见李重晔喉结的响动了,不过这一次他什麽也没有说。
“父亲,”我对准枪口,轻轻拨动了最後一下扳机,“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。”
而後剧烈的同时两声枪响,暴雨的声音覆盖上来,绵绵密密,了结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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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佣人的证词,和房间检测出的弹壳数目,都证明案发现场实际开了两枪。但是受害人李先生身上,经医生检测,只发现了一颗子弹。”警官先生修长的手指在马克杯上敲打出灵巧的轨迹,喝一口咖啡,轻松自在地看向我,似乎已经掌握了一切秘密。这也是审讯中心理攻势的一种,大可以不必理会。我把头转到一边去,看见李重晔坐在办公椅上刚硬的侧脸。
千金之子,不死於市。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便从不会与庶民同罪。同样是受审问,李重晔就是高档办公椅,与警官先生平起平坐,老子就只能坐在矮脚小沙发上,被一盏刺目的台灯直直照著。
我扭头躲避的动作似乎让年轻的警察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他直直盯著我,逼问,“那麽,到底是谁开了那致命的一枪呢?”
别他妈费神弯弯绕了,累不累啊。我刺啦撕断手中的报纸,慢慢叠成只纸飞机,轻轻一丢,落到志得意满的警官先生咖啡杯里。
他那一瞬间吃瘪的脸色让我爽到了。老子没教养地把腿撩到沙发上,懒洋洋的开口,“是我。”
“是我。”
我按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指紧了紧,警官咳嗽两声,似乎对两人异口同声争抢著定罪的场景感到非常有趣,“根据受害人李先生的下属的报案,你们已经被定为犯罪嫌疑人。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……都严肃点。”
哢哒一声,李重晔漠然地点起了烟。
我望著门上大大的禁烟标志,朝不知是恼怒还是吞口水豔羡的警官耸了耸肩。
警官敲了敲桌子,“我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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