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抬头,只见浓黑的粗眉下一双鹰隼似的眼睛,冷厉得让人不敢直视。风瑜顿时心中一慌失了神,待到回神时金益已回身进屋关严了门。
风瑜急忙上前拍门,声音已带上了哭腔:“神医!请救救我家主人!神医——!”
金益恍若不闻,一直没有开门。风瑜求了又求,终于忍不住,哭坐在门前。
风瑜的哭声在水声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细弱,满含着悲切的绝望,在静寂的林中愈加显得孤独而渺小。李章听着,心中也是一酸,无端就想起娘亲,想起她为自己流过的许多泪来,心中更酸。
树叶的哗哗声中,风瑜哭得疲累,早已转成低低的饮泣。软轿边的侍卫垂手侍立,茫然看着紧闭的木门和哭软的风瑜,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。
不知不觉中,日已偏西,林中一片呱噪的鸟鸣,此起彼伏地与轰鸣的水声交相回应,像是对歌一般。风中带着飞瀑溅起的湿润凉意,渐渐扫去午间的溽暑闷热。
一直歪在软轿上的司马逸睁开了眼睛,看着陌生的环境,懵然不知身在何地。他自觉好了一些,昏沉已久的神志被山风吹得清爽,恍惚生出些隔世的感觉,前尘往事一瞬间淡得如同晕开的墨渍,分不清曾经写了些什么,又描画过什么。
他微微偏头听着风瑜哭,眼神落在李章身上,竟又想起那一夜觥筹喧嚣中离尘的安静恬然,和血色弥漫中难以置信的灰心绝望。他晃悠悠地起身,走到李章面前,像要确认什么似的,细细地看着他的脸,不满意他始终低垂的眼帘,伸手抬起他的下巴。
李章垂落的目光随着被抬高的下巴又滑向了一边。司马逸不甘心地双手捧住李章的脸,固执地拉回李章的视线。
李章的眼睛仍如记忆中一般乌黑清澈,却没有记忆中的自信骄傲、倔强气苦,只有忐忑和不安,裹胁着害怕、厌恶和无可奈何,闪烁着、不断想要逃避着。
司马逸直直地盯着李章的眼睛,思绪如被定住了一般,反反复复地卡在那个新年之夜,反反复复是李章不肯退让的倔强,风瑜的低泣更加重了这一刻的茫然。他固执地想要挖出那双眼中深藏起来的东西,越来越近地靠向被自己捧住的头,越来越近地靠向那双眼睛,直到鼻子贴近了肌肤。李章因紧张而有些紊乱的呼吸似乎惊醒了司马逸,他停下继续贴近的动作,无意识地笑了一下,轻轻吻上了那双不断想要逃避的眼睛。
李章傻了一样垂手站着,看着慢慢接近的唇瓣认命地闭上了眼睛。司马逸的唇带着微微烧灼的热度,落在薄薄的眼皮上,灼疼了李章的眼睛,让他不由自主地偏头躲开。
司马逸有些失措地抬起头,探究地看着李章,似乎不明白李章为什么要躲开,却很和蔼地问:“为何要躲?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喜欢本王?”
“……”
“真不喜欢?那……只好算了。”司马逸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失望,竟真的放开了李章。
李章彻底傻掉,完全不明白司马逸是什么意思。
司马逸不再看他,摇摇晃晃地走到同样愣住的风瑜面前,伸手扶起了他。
“哭什么呢?本王不会死的。”
司马逸茫然看着风瑜身后的木屋,听着风瑜急切惊喜的解释,明白了眼前的一切。他放开风瑜,对着木屋抱拳拱手,抱歉似地说:“屋里便是神医吧?本王病中懵懂,未能管束好下属,打扰了神医清静,罪过了。神医既是不愿,本王也无法强求。生死由命,本王这就告辞下山。”
说完,司马逸当真躬身一礼,晃晃悠悠地自往来路而去。
风瑜几时见过这样的司马逸,瞪着他直似见了鬼魅,心中那一直萦绕不去的痛顿时扯成了血肉模糊的狰狞,痛得他捶胸捣地嚎啕大哭,竟像是司马逸已经死了一样。
李章听出了风瑜哭声中死别般的撕痛,惊得清醒过来。他转头看着被张羽和吴子俊坚持扶住的司马逸,想着司马逸刚才那异乎寻常的表现,目光闪烁,渐渐晃出了惊愕和不忍。他走到木屋前,双膝跪地,对着紧闭的木门,诚恳相求:“王爷病势怪异,延医无数却越来越混沌,才致使下属失了方寸惊扰了神医。神医既是不喜汉人官家,李章妄自揣度,必是曾有被官家欺凌的往事。王爷是新封的宁王,便是这宁州之主,神医之痛之恨,王爷必能替神医解之,而神医相救之情,王爷也必会记之。李章不敢妄谈仁慈博爱,只请神医一念的转圜,救了王爷,也救得自己。”
“救?几十年的恩怨,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看得通的!”
“不试过又怎知解不开?”
“官官相护,莫以为山野村人就无知无识!更何况汉家对苗人的轻视厌憎!”
“请试着相信一回!”
“我如何知道能信他?”
“……因他也是受伤之人。”
金益冷笑:“伤了王爷,岂非早被你们剁碎了!”
“……那是他喜欢之人。”
李章不知道应该怎么说,却觉得还是直说比较好。他再懵懂,也早已看清凌云聪的离去对司马逸的打击。他虽然害怕厌憎司马逸,却知道他对别人并不像对自己那般无常冷酷,对凌云聪更是非同一般的欢喜宠爱。他只是因为事关表兄,更因为因表兄而被无辜牵连的自己,而始终对这件事避而不想。
金益闻言明白了:“伤心人啊……”
屋中静了下来,良久,金益想起之前看到的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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