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。”杜淮霖说。
尽管有心理准备,当“包养”这两个字从奚微嘴里说出来的时候,他还是难以适应。
一个父亲要包养他的儿子,多讽刺。可基于他们之前的关系,这是能让奚微和他在一起生活,又不会暴露身份的唯一途径了。
至少熬过这半年。奚微那么拼了命努力想要靠读书出人头地,他不能在这时候让他再受任何打击,再出任何差池。
半年之后,等奚微顺利考上大学,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再告诉他吧。
“我觉得,你应该接受。”杜淮霖说。
莫不如说,他盼着奚微接受。
奚微歪着头想了会儿,扯出一丝笑意:“杜总您看上我哪一点了?难道真因为我是处男?”
“……不是,别瞎想了。”杜淮霖摸摸他的头:“当然是因为喜欢你。”
身处逆境却从未自暴自弃,咬牙扛起远超稚龄的重任,这样的奚微,让他倍觉心疼怜惜。
奚微听到“喜欢”二字,抿了下嘴唇,说:“我是该接受。你之前说过一句话,我一直记着,你说人要学会适时的妥协与低头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要改变命运,就不得不先向命运屈服。”
杜淮霖说:“你做得已经够好的了。别想那么沉重,心安理得点儿,你值得。”
“谢谢杜总的厚爱。”奚微垂下了头。
“之前不是叫杜叔吗?怎么又叫回来了,嗯?”杜淮霖双手放在奚微肩膀,弯下腰要去看他的脸。
奚微不好意思地躲开了,小声喊了句:“杜叔。”
“你妈妈那边,我去安排。”杜淮霖说。
奚微没说话。他太了解奚莉莉了。有这种机会,哪怕把他拆了论斤卖,她拿了钱照样有本事装看不见。
奚莉莉不会在乎他做什么,他也顾不了奚莉莉怎么想。
这些年的生养之恩,他已经用他的尊严,身体,甚至差点儿用命,给还清了。
杜淮霖说,待会儿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,明天该上学上学,什么都不用你管。放学了我去接你。
其实他今晚就想把奚微接走,可毕竟还有很多事得安排,奚微也需要点儿准备时间。
奚微答应了。他送走杜淮霖,临走时杜淮霖看着他的眼睛,又给了他一个拥抱。
这个拥抱却不似方才那个令奚微沉迷,而是有如当头棒喝,瞬间警醒。
他靠在门上,情绪低落。
你在想什么呢奚微?因为他帮过你救过你,你就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了吗?到头来还不是交易,杜淮霖说的“喜欢”,和喜欢个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吧。
那些自不量力的痴心妄想,只剩下痴;那些不切实际的蠢蠢欲动,只剩下蠢。
他回到卧室,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张硬塑封的纸,写的是李白的《行路难》,他最喜欢的一首诗。
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。这句话一直是他的座右铭,他坚持前行的动力。
他没什么才艺,唯独这笔字写得还不错。高二那年有次在老师鼓励下,给一个杂志社投稿还被刊登了,拿到二百块钱稿费。
他身无长物,杜淮霖什么都不缺,他只能用心意来表达诚意。
本打算送给杜淮霖的谢礼,如今一盆冷水泼下来,把他烧到失去理智的热情,兜头浇了个透心儿凉。他突然意识到这礼物和他自己一样,有多么难堪和寒酸。还好刚才他没拿出来,这要看在杜淮霖眼里,这就是个笑话吧。
奚微拿出剪子,比量半天,还是没能下去手。他打开笔记本,里面夹着上次杜淮霖写给他的便笺纸。他拿出来,仔细看了一遍,把自己写的诗一并夹进去。
他会答应杜淮霖,贪恋的不是那些诱人的条件,仅仅是能接近依靠这男人的那一点儿温暖。这对他来说,已经是与他之间最合适的距离,他不该再有什么得寸进尺的奢望。
晚上奚莉莉回来了。奚微正在做饭,奚莉莉蹬掉鞋,呲牙咧嘴地揉了下脖子。昨夜宿醉未消,又打了一天麻将,头晕肩乏。奚微把番茄炒蛋端上桌,开了一包榨菜倒在小碟子里,盛了两碗米饭。
奚莉莉挑了几口菜就不吃了,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。奚微默默吃过饭,收拾碗筷。奚莉莉盯紧他,夹着细细的女士香烟重重吸了一口。
下午被人从麻将社客客气气请出来,她一点儿都没感到意外。这几个月,还赌债,受伤,住院,手术,雇护工……奚微一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,哪儿能短时间弄来的这么些钱?更别说奚微出了意外过后没几天,警察就上门让她去认嫌犯。这么快逮着人,肯定有人插手。
她只是没那个心思追根溯源。现实不尽人意,总有办法逃避。像她这样的人太多了。烟熏火燎的彩票站,人声鼎沸的麻将馆,灯红酒绿浑浑噩噩,日子在混沌麻木中翻页,大把光阴全都浪费在无意义的消磨中。然后等到生命的最后时刻蓦然清醒,回过头发现一辈子好像也就这么一天。
奚微身形停顿了一下,对她说:“以后少抽点儿烟,定期到医院检查。”
奚莉莉没说话,把烟按在茶几上熄了。站起来:“行啊,没白生你,找着靠山了,比你妈强。你老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,你呀,好好混吧!”她拎起小包,拿指尖儿抿了下那只好眼睛,踩上细高跟的小皮靴,蹬蹬蹬,下楼梯时清脆的回响渐行渐远。
奚微把碗筷扔进水池子里,拄着裸露的水泥台。水泥台冰冷而坚硬,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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