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人又有微妙的分别。不论发生了什么事、过几天都能像没事一样地相处,然而……
其实他清楚,沈陵玉不用做这么多。
「李燎这次待几天呢?」
「一天而已吧。他出差,正好经过而已。不过这样也好,我讨厌他常常待在家里,他一待久、我就希望他最好别回来了。」
沈陵玉没回话,只是听着脚步声,等着李靖弥自己接下去。这些话说得平淡、却相当珍贵,那些心情不是每个时候都适合说、也不是可以说给每个人听。
「李燎在家,不管豫宁有没有生病都绕着他转。小时候是折飞机给他,大一点后就给他买东西。你相信吗?李燎甚至不太清楚我画画的事……虽然我也不想画了,但他不知道我画、当然也不知道我放弃。」
「你其实不必想得这么糟……至少画出来的,能保存下来吧?」
李靖弥瞥了沈陵玉一眼,两人都想起了他拼凑的那些画。所有缺了一部分的画纸他都妥善保管,有时拿出画作,抚摸上头细致的线条、连动作都小心翼翼。
继续缓步往前,把步伐踩在暗红色的格子中,李靖弥装作没听见,自顾自地讲了下去。
「沈陵玉,你会觉得我太执着李燎吗?」
「他是你家人。」
沈陵玉的衬衫几乎被汗水浸透,而阳光晕染了他的表情。不过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其中的温柔,低缓的嗓音好像比李靖弥自己的心意还坚定。
路很长,却还是给他们走完了。两人离机车行不远,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,隔着几栋住宅便是目的地。
「其实……李燎没那么糟。他虽然偏心,但对这个家真的很好。以前不懂事,灯泡坏了不会换,我跟二哥怕黑,就打给他。他连夜跑回家,为两个小鬼换一个灯泡,那时,我就觉得大哥很好。」
要怪的话,怪自己学会了体谅吧。也许又不能称之为体谅,只是默默地把痛吞下、径自逞强而已。
这些话李靖弥没说出来。机车行近在眼前,沈陵玉轻轻地把手放在他肩上,没几秒后又放下来。
但比阳光更煦暖的温度,已经传达到了。
2.
老旧的机车行亮着明亮的灯光,角落虽然生了不少灰,但整个环境大致还算整洁。三个男生能维持这样也不容易,叶亮又比较不拘小节,平常全靠李匡廷跟李靖弥打扫。
李靖弥走进机车行,下意识地要打招呼,可站在墙角、倚着零件柜子的叶亮神色却不太对劲,李匡廷看见他,也只是尴尬地躲到千斤顶上的机车后方。
他来到时,那两人看起来不像在忙的样子。他们似乎在交谈,但一看到李靖弥便止住了声音。
「怎么了?」
沈陵玉站在外头还没走,注意到不对后停住在升上大半的铁卷门外。而李靖弥皱起了眉头,视线在李匡廷和叶胖子之间来回地移动。此时叶亮朝他走来,停在他身前约一公尺的地方。
划过眼睑的伤疤不知怎么显得相当黯淡,似乎脸上的肌肉全部无力地垂下,整张脸看上去都不太对。
「叶胖子,机车行出事了?」
李靖弥有些紧张,可是叶亮只是摇头,他搓着肥大的手,不断地叹气,阴影罩住了李靖弥,被以眼神催促,他才勉强似地开口。
「小弥,我知道很突然、你也在这里上班挺久了,从非法童工都变合法……呃、不过啊,也是实在没办法,我要把机车行收掉了。」
有些仓促地把话说完,像是要和自己确认一样、叶胖子又「嗯」了一声。李靖弥愣在那里,花了一分多钟仍没消化完这句话,诚如叶亮所言,他在这里好几年了,机车行却忽然要收掉。
他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事,他跟来讨债的那群人打架还骨折住院了。他们又来过了吗?叶亮到底欠多少?
「跟上次来讨债的那群人有关系吗?因为负担不起了?」
「呃……对、对。」
「可是你之前不是才说机车行有赚钱?」
叶亮搔了搔头,没有立刻回复。只是不停地跺脚,在地上踏出咚、咚、咚的声音,身体又不自觉开始摇晃。
李靖弥看着他,而不远处的阿廷缩着身体,咽了咽唾液,一动也不敢动。
「啊,就是……啊啊。」
叶胖子猛力地抓乱自己的头发,把头低了下去。李靖弥像是想到了什么,把视线转向李匡廷,后者把身体全藏到了机车后。
「如果你只是要解雇我,胖子,你可以直接说。」
叶亮不出声了,而李靖弥的语调却异常平静。沈陵玉在外头看,能看见他的手轻微地发抖,但也仅此而已,他像是故意压抑一样地撑着。
那背影好单薄,对于此时的状况似乎相当不知所措。可是可以猜到他的眼神,那双眼一定会把思绪藏得死死的,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。
「你帮我签过联络簿、出席过家长座谈会。也让我在你这里工作了好几年,虽然是个吝啬的死胖子……但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。我知道机车行本来就不那么缺人,你对我挺好了。」
「小弥,抱歉,你知道阿廷他家里比你还困难……这个月的薪水在这里,这里也谢谢你啦。」
「嗯。」
李靖弥没多说什么,看着叶亮从口袋中掏出白色信封、递给自己。他几乎是立刻接受了冲击到眼前的事实。以后怎么办?要去哪里找可以在上学以外的时间做的工作?他还想不了那么多,只能用茫然的眼光看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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