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阿逢和单炎见到铁手就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,角抵似的扭来蹭去,铁手下盘虽不是顶尖扎实,但再来二十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也没法挪动他分毫。
他俩因为见着他而这么高兴,铁手一时没忍心说出要把二人送走的决定来。
跟在单炎后面的梅花和马刀凉,自打进门时脸就垮得塞豆腐渣。
吃饭的地方就定在铁手追命早前住过的酒楼,亦正在原来的那间屋子里,故而于阿逢和单炎放开铁手后,仍然有极大的兴奋劲,要不是桌上饭菜馋人,他俩想必又要捉起迷藏来。
马刀凉起初是不肯与两位名捕同桌的,任凭铁手如何说无事无妨,他拽着梅花就是不坐下。
这么样僵持了一阵,铁手放弃似的点点头,把追命手里的蒸饼拿出来放到单炎碗里,两手一伸对马刀凉笑道:“那咱们先谈公事。”
追命眨着眼愣了半个弹指,喉头一滚,计上心头,连忙暗中运气,逼得肚子咕噜直叫。
——就算他不饿,铁手也那么老久没吃喝,怎能撑得住。
小梅捕头龇牙咧嘴地把马刀凉按到座上,嘿嘿直笑:“二爷三爷,我快饿死了,咱们还是先吃饭吧?”
追命探身抢回单炎碗里的饼,又在桌子下面扯扯铁手,好歹让六个人都围着饭桌坐好吃菜。
那是张四角方桌,于阿逢和单炎占了一边,铁手挨着他俩那侧和追命各占一边,马刀凉梅花则挤着在另一边,结果吃着吃着,这四个大人凑到了一角上。
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更小了。
“大人,”马刀凉压低声音说:“出事那日,小人本是看着卢长生,忽然腹痛难忍,小人原怕出事,就让院里巡逻的弟兄去喊小梅,想叫他把郑乐带来,暂且一并看管。”
梅花跟着道:“是啊,我听大哥的把郑乐带去,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我姐忍不住地欲呕,只好把他们锁在屋里,在对面找个草丛去吐了。”
原来他们白天里看守时,因着有守卫有巡逻,还怕卢长生或是郑乐缩在屋里做些手脚,反倒是将门窗大开,图个看得清楚,到夜里才锁起来。
梅花那天锁上了门,吐一阵抬头看看屋子,又觉得腹内翻腾,只得再吐,等他到了直吐酸水的时候,肚子又疼起来,他也是那时才知,一向严苛待己的马大哥怎么值守期间还非离开不可。
那疼法,让人眼前发花。
“实在太疼,我就搁旁边的树下面屙…那个了。”
小梅说起这事仍心有余悸。
追命敲敲桌子眯眼道:“调虎离山计,虽未调远,也有成效了。”
马刀凉目光一暗,眼看就要认错。
“马头儿不可,非是二位有心之过,”铁手截道:“有人在打水的桶里用米浆沾了一层玄明粉,你们既未吃卢宅的饭食,已很谨慎了。”
他这也当是解释给追命听。
“那小梅花又吐又泻,除了玄明粉还中别的药了?”
青年摸着脑袋愁眉苦脸道:“我之前夜里犯困,拿凉水冲了冲头,第二天好像染了风寒。”
追命闻言一默。
铁手也喟息沉声说:“以后须记得,身体不佳时勿要逞强,你还有一班好友兄弟,大家齐心办事,才有得着。”
梅花咬着嘴唇说不出话,只是猛点头,马刀凉犹豫一下决然道:“他的罪责,小人愿一力承担。”
追命摆手未让他继续说下去,转而又问梅花道:“有人使了霹雳弹,你怎得没听见?”
“三爷,我那个的那会儿耳朵和聋了似的,头里面嗡嗡直叫,确实听见点声响,但隔得像有几里地那么远,就没多在意,后来才知是炸了。”
他支支吾吾地说到这里,看着追命和铁手的神情,愣是没敢继续。
追命皱眉又问:“卢长生屋里出了事,你没去看看么?”
铁手看了看垂着眼的梅花,和声道:“梅捕头给发现时,正晕在草丛里。”
追命眉头一舒,恍悟间带些无奈,小梅花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,上吐下泻的,就算不遭人暗算,可能都多撑不了几时,更别说有暗中加害的了。
他只好笑着叹口气。
“是中了méng_hàn_yào还是叫人打的?”
“人打的,”梅花斩钉截铁地说:“我站起来时,让人在背后打了一下。”
“看清楚了么?”
小梅捕头忽然纠结起来,倏尔又抿嘴坚定道:“我没看见,但我知道一定有人。”
他的依据是感觉,向来没法清楚说给别人。
追命望向铁手,那人颔首道:“草叶歪折了几根。”
四人一时间沉默了。
铁手追命显是在想事情,马刀凉低头不语,梅花偏着脑袋疑惑挤眉弄眼一阵,终于小心翼翼问道:“二爷三爷,我不懂,卢长生那屋子看得挺严,门窗都挂锁,屋顶上也罩了铁链子网,里面打起来和爆炸都在我晕倒之前,咋还会有人光天化日说进就进去了?”
马刀凉听见梅花这话,坚毅的脸上显出刀锋般深刻硬冷的愧疚。
他起身就要跪倒在铁手追命面前。
“小人办事不利,请大人责罚。”
梅花一见,赶紧也要跪。
铁手双臂微展,将二人稳稳扶了起来,淡淡摇头。
“小梅,去把门打开,马捕头,过来这边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他的语气平和,却有使那两人不得不遵从的魔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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