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见追命——还是自己开窗将追命迎进屋的——便屏退侍婢,自将酒壶酒杯拿给追命,淡淡一笑歉然道:“不知刘大人所邀贵客竟是追命三爷,未备佳酿,奴私藏的酒,恐难入三爷眼目。”
追命目中闪了一霎清光。
他已经比甘祁涵早进琅玕箐榭,只是没有立时来找这鸨母,中间所差,不过片刻工夫而已。
追命开门见山,女子知晓的却好似更少,说是自己出行到望江,正巧看见合适买下的孩子,至于来路从未多想,往前的事情更是一概不知。后来又将那阿平找来询问,也没得着。
许是不知,许是不愿说,追命也不能强行撬开别人的嘴,更不想在琅玕箐榭久留,嘱咐过不要责罚甘祁涵便匆匆拜别。
酒自然是未动的。
他飞身离开时,还瞥见甘祁涵在门口向他行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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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事是这样,有主意没有?”
“的确该去卢长生那里再看看,万一是他暗中捣鬼,将府里孩童卖人谋财,那太也可恶……对了,”铁手一拍膝盖喜道:“我之前在他府中曾见过两个说定夫家的女孩子,也说了一两句话,咱们去到那,可以此作借口问询。”
“如此当真好。”
铁手忽又摇摇头:“只是——”
“怎么?”
“当时仿佛有他家奴仆在场,万一卢长生警觉,怕就不会有所行动了。”
“总好过无,权且试他一试。”
“嗯,如若是他作怪,只盼就此现出真形。”
二人要赶去望江,入夜还在疾奔,不意外错过了宿头,便沿河边找块**净无风的地方,生起火来将就过夜。
晚饭也拖到这时候才吃,正是从凌涛楼包走的羊肉馒头。烤之前追命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油纸包,铁手凑过去看,瞧里面包了个油亮布骨朵。
羊肉馒头表面经它一涂,再烤时嗞嗞作响,烤热了张口去咬,似乎比在店里还好吃些。
“哎,”正经事议完,馒头也吃没了,铁手忽然对别的事情生起兴趣:“那样的妓馆,是什么情形?”
普通的窑子花楼他们都进过,男妓阁子,经这一回当推追命为第一人了。
“二哥想看?可太容易了,京城杭州要么别个富庶的地方,或者再往南,随你去打听,还怕没有门路吗?”追命随手挑了挑篝火,揶揄道:“我却不陪你。”
“只问你什么模样,又没说要去……我哪会想去瞧这些。”
“没特殊,和寻常花楼一般,那些男娃娃连穿衣打扮都像姑娘。”
铁手闭着眼皱起眉想了想,猛地一晃睁开眼来频频摇头,哭笑不得道:“罢了,想这做什么。”
他只是突然记起来,姑娘家的衣衫自己好像也穿过一回,还是套喜服。
咿,想多了怕要发噩梦。
在铁手一睁眼一闭眼之间,追命已然悄无声息地挪到他左边,也背靠那块石头坐好,眼前篝火跳来跳去煞是好看。
“游夏,”他扭过脸死盯着铁手给映得泛光的眼:“咱们——”
铁手将眼珠转到一侧,斜睨着截道:“少说有两个月未曾见面。”
“这样久了啊。”
那一声笑叹,低沉的尾音被堵在了齿间。
追命只觉得铁手的头发都让火光照成金黄色的,在眼前晃得人发晕。
结果那人吻尽兴了,竟然靠着石头出溜滑倒在地上,躺牢靠了还不忘把脸埋在没光的暗影里,然后以一种颇有点强硬的语气嘱咐道:“下半夜换我来守,记着喊我。”
“唔,”追命喝口酒低声应了。
***
追命只听呼吸也晓得铁手没有睡着,况且他口鼻喷出的热气已让自己腰际腿侧的衣衫都渐渐发了潮。
于是手不由自主地爬行到了那人脖子,再往上一点,贴着发根倒扣进去。
铁手的脑袋晃了一晃,河滩的草叶搔着他耳朵眼,痒得很。再者两只手都当作枕头垫在脸下面,仍嫌不够高。
最扰人的是追命身上的味道。
他换了许多吐息的方式,非但避不开那柔和却苍郁的气味,反而越贴那人越近了似的。铁手放弃般重重喷一口气,闭紧眼,额头又向追命腰胯的暗影里躲了躲。
脖根那只手忽然覆住了后脑,带着一种揽托的力量。
“枕着。”
铁手任追命托着自己的脑袋安放在腿上,脖子转动几下很快找寻到最舒适的位置,确乎比睡在地上好得多。甚至于越发明显的、追命身上藏不掉的体味,在微凉的夜风中竟无由堆砌出层层包裹的温敦。
“过子时喊我。”
他决心要睡了,故而又谨慎地嘱咐一遍。
“好。”
追命答应着,一掌盖住了铁手已然闭合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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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双眼再睁开时,果不其然看见河面上泛起了清晨特有的朦胧,远处树杪也几已可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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