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还在喘息的沈星择猛然抬头,仿佛听见了此生最美妙的福音。
“……那个人,他现在在哪里?!”吴羽丰依旧抢在前面问。
警察想了想,伸手指指街对面:“好像朝车站那边……”
话音未落,沈星择已经飞奔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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撞击发出的巨响还在耳边嗡嗡回荡,陆离的脑海里却只有一片雪似的空白。
刚才发生了什么?他一点点地回想。
疑似醉驾冲卡的小货车在半途中打滑,偏离了道路。就在距离他只有四五米的地方撞上了人行道旁的围墙。货车爆胎的气浪将陆离掀翻在地,执勤的交警冲过来,将他从危险区域拉开,不一会儿货车就开始了燃烧……
然后?然后他就一瘸一拐地穿过街道,拖着受伤的脚在雪地里走了一百五十多米,找到公交车站,在长凳上坐了下来。
回学校的那趟夜班车,怎么好像一直一直都没有来。
雪越下越大,在西北风的裹挟之下漫天飞舞。车站的玻璃钢棚形容虚设,没过多久,他的头上、身上、脚上就到处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雪。电子站牌上的广告屏幕,不断将五颜六色的光线投影在他浑身的雪白上,像是在替他换着一身又一身的戏装。
我是谁?我在这里做什么?
他抬起手看着冻得通红的手指,缓缓地屈起了一根,又一根。
一次还是两次?我到底经历过几次车祸?夏天还是冬天?
我究竟是死了,还是没有死?
所有这些问题,答案好像能够脱口而出,却又令他无比的迟疑。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,他就低着头,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,丝毫未曾注意到面前的公交巴士,一辆一辆来了又走。
如此的恍惚,直到风雪深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、激动的声音。
“……小离!!”
脖子后面头发上的薄雪掉进脖子里,陆离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噤,然后抬起头来。
他看见,茫茫大雪里有一个人正踉踉跄跄地向着他奔来。不过几秒钟的功夫,那人已经跑到了他面前,一把将他死死揉进了怀中。
熟悉的气息,熟悉的感觉,对于彼此二人来说,却是恍若隔世一般。
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并没有人舍得开口说半句话。仿佛一丁点儿的杂音都有可能戳破这脆弱的幻影。
他们就这样紧紧相拥着,直到陆离身上的积雪开始融化,而衣衫单薄的沈星择终于也开始明显地颤抖。
“谢天谢地,你没事……”
沈星择这才退后半步,抓着陆离的胳膊,上下打量。
“我差点以为——”
“我差点以为,你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。”
这是大半个小时以来,陆离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。声音原本就细若游丝,又被北风吹散了,更是轻不可闻。
“不,不这一切都是误会!!”
沈星择按住他的肩膀,焦急打断他的话。
“……走,我们回去再说,回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。”
说着,他伸手要将陆离扶起。
在冷风里坐了半个多小时,陆离的关节早就已经冻得僵硬。被沈星择一拽就失去平衡,跌进他的怀里,男人**脆将他紧紧抱住,顺势拂去他头顶的雪花,同时重重地烙下一个吻。
这个时候,那辆黑色奔驰轿车也悄无声息地开了过来。沈星择打开后排车门将陆离扶了进去。然而当看清楚驾驶座上的人之后,陆离立刻绷紧了身体,抵触地将头扭向一边。
“别担心,他之前的一切全部都是胡说八道。。”
沈星择打消了去坐副驾驶位的想法,低头坐到陆离身旁,关好车门,这才又用手指着吴羽丰。
“你不记得了吗?gordon,就是当年那个死缠着你、要你带他去看熊猫的臭小鬼。”
gordon?在陆离并不算太长的人生记忆里,以英文名相称的旧识屈指可数。而与沈星择有关的人更是……
找到了。
陆离的记忆中忽然跑出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。
黝黑的皮肤、时髦的打扮,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带着方言口音的奇怪普通话,以及野到无法无天的个性——那是大三下半学期,被沈星择领到学校里来过的“亲戚家的孩子”。据说父母都是美籍华人,当年还是第一次回国探亲。得知沈星择在学表演,死缠烂打非要到学校里来看一看。
记忆中,那个男孩只出现了一个周末就销声匿迹,此后也再没听沈星择提起过。
难道眼前的吴羽丰,其实是沈星择的亲戚?
这个认知让陆离的心脏突跳了一记,心底深处被冰冻着的什么东西开始融解。
而同样惊愕的,还有前排的吴羽丰。
“哥……你们在说什么?他怎么可能知道我?!”
“你给我闭嘴,好好开车!”
沈星择瞬间变了脸色,从倒后镜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觉察到了兄长前所未有的暴怒,坐在驾驶座位上的吴羽丰毛骨悚然。然而他手上还是把稳了方向盘,车辆转了个弯,从后门重新驶入小区,准确地找到了公寓所在的那幢楼,停进了地下车库。
沈星择没有急于打开车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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