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峰在她们身旁潜藏了许久。
是严峰给她下的毒。
一切顺理成章。
空诸骑在马上,垂着眸子不语。过了很久很久,她才道:“我还是要去找他。”
时桑毫不犹豫的道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明知道那人肯定有底牌,明知道他们可能早就布下了埋伏,明知道此次万分凶险,可那又如何?她又怎能忍心让她独自一人去面对?
空诸怔了怔,时桑就决绝的站在她面前,一副她不答应,她就绝不让路的样子。她抿了抿唇,根本不需要再过多的考虑什么,空诸朝她伸出了右手。
时桑冲她粲然一笑,紧紧握住她伸来的手掌,顺着她的力道跃上了马背。空诸神色中的各种情绪逐渐缓和下来,也是微微一笑。她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性空,看似不经意的朝他略略点了下头,然后驾马前往皇宫。
宫门口站着几十个神色萎靡的侍卫,见她们这一骑飞速而来,先是一阵骚动,乱糟糟的举起武器,威胁的叫喊。空诸离宫门再近一些后,似乎有人认出了空诸的身份,又大声呵斥着让侍卫们让开道路。
空诸目不斜视的驾马掠过这里,速度一点减缓的意思,看都没看他们一眼。从这里往后,偌大的皇宫里,再没看到一个走动的仆从。
“我们去哪里?”时桑紧紧搂住空诸的腰身,此时因为要问话,身子又不由自主的往前倾斜了些。她说话时嘴唇几乎都贴着空诸的耳朵,吐出的热气喷洒在空诸的侧脸上。虽然很快就被风吹散,但那昙花一现的温度还是给空诸心底留下了深刻的记忆。
“正德殿。”浅浅的嗓音很快被风扯的四分五裂,时桑身子微微上升,双臂也环住空诸的肩膀,大声道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”空诸下意识的半回头,怕时桑还听不清楚,声音也提高了些:“我们要去正德殿。”
正德殿是百官上朝的地方。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,只是下意识的就觉得皇帝会在那里。在那里等着她,等着她们自投罗网。
时桑搭在空诸肩上的手臂重重用力,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上抬,左腿搭在马背上架起身子。她的另一只手绕到空诸面前,抚上她的脸颊,用上巧力顺势将她的脑袋扭了过来,完全面对自己。
她们现在可是在马背上啊,空诸哪里料得她如此大胆,错愕的望着她。她甚至没来及做出什么反应,便看到佳人倾身而上,一个浅淡、温热的吻轻柔的落在唇角。
霎时间,佳人身上的馨香也伴随着温度一同进入心底。
时桑低低的笑了一声,将她的脑袋扭回去,依旧保持着把她整个人环住的姿势。右臂悄悄绕到她身前,用力的点了点空诸的心脏位置,声音难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:“这里,我的!”
寒风凛冽,整个身子都冰凉刺骨。在这种时候,唯一的温暖就是来自身后那个并不强壮的身体。时桑身上的温度并不灼热,不会让人感到难受不适,就那么一点点的、拼尽全力想将自己仅有的温暖传递给她,想将自己的温暖分给她一半。
这种无法摆脱的关心,逐渐演化成了一种瘾。
无药可救。
迎着冷风,空诸感觉自己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。接着她听见自己说道:“……如果你有这个能力的话。”
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,时桑渐渐恢复了原来的姿势。那搂着她的手从肩膀滑落腰间,依旧是紧紧的力度。她将脸颊贴在她的肩膀上,空诸脖颈处的肌肤和她的额头相贴,一种血脉相连的温馨感同时在两人心中悄无声息升腾而起。
正德殿。
马匹停在大殿门口,隔着很远,空诸就看见那坐在王座上,满脸愤怒望着她的男人。
大昌的主人,昭和帝。
她从外向内走去,步伐不紧不慢,真到了这一刻,回想过去那么多年自己艰难处境的怨恨,不甘,绝望,挣扎,空诸的各种情绪反而都平静了下来。她只是平淡的注视着那上位者,没有臣民对君王的敬畏,也没有子女对父亲的崇敬,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注入。时桑一步不落的跟在她身侧,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。
被众多侍卫守护在内的男人气急败坏的伸手指住她,他的嘴唇都愤怒的在颤抖,他的手指也在颤抖。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和强烈的恼怒,还有着满满的厌恶和蔑视,他怒骂道:“孽畜!”
空诸在离他五丈远的地方停住了步子,她回头看了一眼,时桑也正在看着她,眼神专注,似乎在无声的安慰着她。
离家三年,回来后,她的父亲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骂她一声孽畜。
明明……明明都从未对他抱过什么希望的啊,可为什么、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眼眶酸涩?
对啊,其实她也根本不是他的孩子呀,她的父亲是皇帝的男宠,母亲是皇后,看吧,她其实跟眼前的男人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呀?他根本不是她的父亲,他跟她压根没有一点关系啊笨蛋!你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些?
……这样想的话,是不是就会觉得好受点了?
空诸抿着嘴唇,偌大的正德殿里,此刻就在她身边,已经里里外外围满了如临大敌的侍卫。一眼望去,不管是任何方向都是黑压压一片。明晃晃的刀剑紧张的对准了她们二人,一张张坚毅的脸庞仍显出几分年轻的稚气。
“父皇,”空诸抬头看向王座上的男人,慢慢问道:“您就一定要这样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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