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腕转了转,那枚护腕中顿时射出一道人影。这是他不久前才发觉的,大概是何星洲用了法诀,做了个痴痴傻傻的分身出来。
他怔然半晌,苦笑道:“何星洲……你是在可怜我吗?”
那个身影,赫然是多年前的何星洲,乌发白衣,眉目如画,眸若星辰,衔着浅笑。
“何星洲”和他大眼对小眼,过了很久,忽然靠在他身边,道:“师弟。”
赵佑棠眉头一皱,沈然道:“你很烦。”
“何星洲”依旧道:“师弟、师弟……”
这个分身,似乎来来去去就只会重复几句话,大多都是早上好、晚上好、师弟这种没意思的话。
“何星洲”在他身边欢快地走了起来,喋喋不休:“师弟!”
赵佑棠被他吵得心烦,索性把耳朵堵上,潜心入定。何星洲在护腕上附着的法诀,到底有何用意?难不成还真是制造个影子出来陪他解闷?
光说这几句鹦鹉学舌的话有什么用,听了反倒让人烦心。
赵佑棠这一叹气的功夫,忽然脸上一热,竟是被“何星洲”贴上,亲了亲嘴角:“师弟,早上好。”
……现在早已过午时了,哪里来的早上好?
他推开对方,想了想,皱眉道:“……傻乎乎的。”
“何星洲”脸上情意盈盈,眼眸闪动,**脆将身体压下,伸手去拽他的头发。
赵佑棠将他看了又看,终于下定了决心,不禁轻轻摸了下他的眼睛,黯然道:“……何星洲。”
第20章 默认分章[20]
赵佑棠下山后一路去往京城,并未在中途多作停留。有时梦里醒来,焦躁不安时,便将“何星洲”自半环翡翠中放出,竟感到内心好受许多。
他再如何迟钝,也察觉到自己最近实在太反常了,如此坚决地下山,分明就是破釜沉舟之举。但大势已不可更改,他纵使再仓促,也必须硬起头皮迎接这一切。
否则,受害的……不是他一个人。
帝京何其繁华,入目便是美景。赵佑棠此行将去皇宫取宝,大意不得,是以早早做起准备,到了城心一家酒楼。
他提前稍微乔装,便直接去了楼下,也未穿道袍,看着就是个寻常路人。
赵佑棠坐在角落处,筷子夹过去,一口口慢慢吃起花生米,一边用心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杂音。
“祭天大典不日举行,今年依旧是天师们作法么?”
“是啊,夏日长炎,希望老天怜悯我个,保得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。”
“先帝当年……”
“嘘!”
赵佑棠垂目。当年,先帝无度,导致民不聊生,生灵涂炭,哀鸿遍野,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。一去二十载,哪怕无数人非,惨状却口口相传代代铭记,深深刻入人们的心底。他们所祈祷的,居然仅仅是最简单的安宁,而非自己。
他顿首,听得他们渐渐开始说起家长里短。
赵佑棠神色不懂,实则悄悄扫视四周,一圈逡巡之下,竟然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庞。他先是一愣,赵寂的脚力竟然这么快,看来他确实出师了;接着自嘲道,这种徒弟,翅膀硬了就飞得比谁都高,早就不把他当师父对待,自己有什么可替他想的?
赵寂消瘦了一大圈,形影相吊,本就没什么肉的脸颊更是塌陷了下去,憔悴不堪,挂着胡茬,一身破烂道袍,面前摆着块洗得褪色的青布,大概是包裹。
他没打算与这逆徒相认,赵寂做过的事情,令他大动肝火。他那样宠溺着对方,却忽然被发疯般的咬了一口,这一口却咬在要紧处,疼得经脉撕裂,鲜血直流,心底的伤口迟迟不肯愈合,或许一辈子,都无法释怀。
现在想起,依旧是满心怨愤。
赵佑棠若无其事,准备转开目光,忽然见赵寂抬起头,直直望向这里,乌黑的眼睛骤然明亮了一下。
他暗道,不好,我今日乔装得不太成功么?
赵寂倏然起身,衣袖却勾到菜碟,“劈啪”瓷碎声炸开,惹得大堂内几百双眼睛都盯紧了这个冒失的客人。
赵寂赧然道:“不好意思,对不起。”说着,坐了下来,眼角余光却频频朝角落这边望来。
赵佑棠悄悄冷呵道,他在苍陵犯下欺师灭祖的大错,也不见得道歉,这时候却装起恭敬。越想越气,放下木筷,扔了铜板,抓起放着的斗笠,转身便走。
赵寂瞧着他好生眼熟,身姿甚像师父,然而面容却无半分相似。看来看去,只觉得是他自己痴魔,苦笑不已——他竟看到谁,都觉得像师父了。
师父……师父……
他揪紧了那团青布,心里一颤一颤的,难受得眼睛酸涩,却忍不住又瞄向了那个陌生人的旁边。对方袍袖轻动,勾起斗笠,衣袖被桌子一牵,向上挽起,露出半截空隙,却见那皓白手腕处,乍然冒出一点翠碧。
那弯碧色藏得很深,尽管只露出冰山一角,然而那样几近清澄的颜色,令他刻骨铭心。毁不掉,砸不烂,解不开,锁住了他的师父!是何星洲的护腕!
赵寂哄然间眼前竟觉得罩上一片朦胧的烟雾,晕眩不已,本能提脚便欲到师父面前。
师父要打也好,杀了他也好……
岂料那道身影闪得很快,一下就晃到了酒楼之外。
赵寂急急跟着冲出,身体颤抖难以遏制,晃得如同大醉的醉鬼,东倒西歪踩在棉花上,战栗着大叫:“师父!师父!”
赵佑棠听到他叫喊,不欲回应,径直走进人群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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