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,那些事 四
纳森尼尔作了一个梦。
大部分的野兽从来不作梦,或许偶尔作了场梦,但梦醒了也就忘了一切。纳森尼尔起初同样不明白自己是在作梦,等初次梦醒以後,他躺在床上,凝视著天花板,才意识到原来是那麽一回事。
他的梦并不频繁,但内容却都颇为相近;他总是梦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场景中寻找著什麽,有时在草原上,有时在家中,但眼前一直隔著蒙蒙的雾气,或者是厚重的玻璃──那让他看不清景物。但他同时又很清楚,在雾气或玻璃之後,有他正在寻找的东西。
有那麽几次,他几乎听到了那後面传来了轻微的声音,有笑声,也有交谈的声音……离得那麽近,又那麽远。他更加急切地想要穿过雾气或玻璃,但是等他真正到达那後面时,那里又什麽都没有,他找的东西在他到来前就已消失。
纳森尼尔不明白这到底代表什麽。
有人说,梦与思想是不可分割的,即使是再荒唐无稽的梦,有些时候也反映了心中某种需求或者缺憾。
但纳森尼尔仍然不懂。他生活平稳,吃饱穿暖,毫无後顾之忧;或许他确实是在追寻著什麽,然而那个东西却是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,於是後来他便不再想这件事情。
但是他的梦仍在继续著。
有一次,纳森尼尔梦到自己在声音远去之前竭力奔跑,终於来到了玻璃的後方。奇异的是,玻璃後面的人是他也认识的,那是他自己,还有幼时的海德里安;他们坐在一起,有时说话,有时沉默,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在看著他们。
纳森尼尔瞧著他们,只觉得茫然。
等他试著要伸手去碰触梦中的自己或海德里安时,却如同徒手去捞湖中的月亮一样,什麽都没碰到,只在周围漾起一圈涟漪;而後他们抬眼望向他,好像被打扰了一样,那种诧异的视线让他有些愕然。
这个梦到这里就结束了。
纳森尼尔张开眼,过了一会才真正清醒。身旁的青年蜷缩著身体,依偎在他身边,好像十分怕冷,不时无意识地轻蹭一下,口中发出模糊细微的声音,眉间蹙起又松开,或许也在作梦。
他把青年揽到怀中,下意识用手掌来回抚摸对方的背脊,犹如安抚。如今还只是深夜,他却已经失去了睡意。
过了一会,青年像是睡熟了,发出了细细的鼾声。纳森尼尔松开手让对方躺好,不忘替人拉好棉被,随即下了床铺。
他来到走廊上,开了窗子,想稍微透一下气。夜里寂静,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嗥叫,遥远又模糊,但纳森尼尔辨认出来,那大概是某个同样失眠的同族。
屋内传来细微的声音,纳森尼尔关上窗子,往声响发出的地方走过去,发现那是艾尔罗伊。幼小的孩子揉著眼睛,随後抬眼瞧他,他这才听到孩子腹中发出的声响。
……大概是饿醒了。他想。
这个时期的幼崽还在发育,食量大是很正常的。
纳森尼尔没有抱起幼崽,只是示意对方跟著他走,两人来到厨房以後,纳森尼尔翻找了一下冰箱,随即开了火煮起一锅热水,又拿出一些食材,清洗过後拿刀切成块状。
因为是半夜,即使是肚子饿了,也不适合吃不好消化的食物。纳森尼尔把牛肉、马铃薯还有一些蔬菜都切成小块,直接扔到了锅子里,又加了一些调料,过了不久,便煮好一锅清汤。
他拿了汤碗替对方盛好一碗,便默默地坐在一旁,看著艾尔罗伊练习怎麽用汤匙喝汤。
瞧著对方不熟练但仍成功地喝到汤时,纳森尼尔忽然想起一些往事。
海德里安过去也曾经有这样的时候,但那时他总是照顾著他,喂他吃饭,替他穿衣,现在想想,或许当时自己真的太过宠著他;如果让他早点独立,或许他现在会是截然不同的模样。
然而他那样宠著海德里安,当然是有原因的,而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总是让他无法真的放心。
初次见到海德里安时,对方还是只眼睛都睁不开的幼崽,很快地,他把他带到了草原上。但是纳森尼尔很快就发现,不知道为什麽,对方好像没有野兽的本能,也没有任何狩猎的技巧,甚至连怎麽清理毛皮都不懂,他只好亲自去教导对方。
後来他发现对方有时很快就能理解他的意思,有时又显得十分愚笨;古怪之馀,又十分弱小,这样的幼崽在同族中并不常见。
他虽然不会因此蔑视对方,但多少也有点放不下心,就算是亲自教导海德里安怎麽狩猎,也是倾囊相授从不藏私;对方渐渐抓到了狩猎的诀窍,虽然力量有所不足,但灵敏机变也足以弥补。
眼看对方能够独立生存了,纳森尼尔便离开了他,往後便只是远远地观望著,等到对方有了要变成人形的迹象後,才把他带了回来;即使对方勉强算是顺利地成长著,纳森尼尔也从未真正放下心中那一丝隐忧。
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,那种忧虑的情绪好像渐渐变质了,他以为自己是在关心幼崽,但又好像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。
奥德莉亚说过不止一次,他太过宠他;但那时的纳森尼尔并不在意,也不觉得这是什麽大事。他对他的宠爱,大多是来自於海德里安的年幼脆弱,或者还有古怪……他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好,反正对方还只是幼崽,照顾一些是理所当然的,更何况他还是他的监护人。
随著时间过去,海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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