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方比他矮上一些,不太健壮的身体裹在单薄的衣衫里,显得愈发削瘦,可燓冽将脸靠在那人有些僵硬的肩上时,却又觉得如此温暖。
体内翻涌的血腥气似乎都平息了一些,燓冽闭了闭眼,轻轻吐了口气。
他已经很累了,累到连持剑都是勉强,眼皮沉重的像是要随时合上,却始终绷着一丝清明,宁死也不肯断。
如今这根弦终于放松下来——对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,不是燓冽喜欢的味道,却莫名的安心。
有那幺一瞬间的错觉,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以前那个永无天日的万魔窟里,伤痕累累的他趴在前辈身上,踩过一地断肢残骸,越过尸山血海,来到他们安全的一席天地……
对于那时候的燓冽,那小小的洞府,便是他全部的世界。
秦断动了动肩膀,试图让对方靠的更舒服些,脚下一跃,轻轻点在石壁间。
幼时练成的轻功直至身体尽毁也不曾遗忘,顺理成章的融入灵魂,如今早已化作本能。
天渐渐亮了,破晓的晨光刺不透这浓厚的雾,在远方堪堪留下一道虚实不明的光影,朦胧至极。
符火萦绕在周身旋转,照亮前后小小的一片寸土,秦断抽出腰带将两人缠紧了,沿着峭壁一路而上。
不多时,他开始轻喘,衣衫被汗水打湿,熨帖在燓冽胸前,透出一股薄薄的热度,连同心跳开始加快。
等来到半山腰上的山洞时,秦断连腿都软了,落地有些踉跄,差点没带着燓冽摔在地上。
腰间的带子勒的人一阵发紧,秦断吐了口气,将身后人放平在地,又看了眼对方握剑的手,想了想,半跪下来将其握住。
秦断抓着燓冽的手,将霜寒高举,狠狠落在右手的银环上。
只闻金戈交错之声,火花飞溅,霜寒的剑刃微微轻震,剑光一闪而过,在上头留下一道刻骨的划痕。
秦断面不改色的劈下第二剑。
他这架势像是生怕不把自己的手一起剁下来似的,但没有剑意灌入,霜寒不过是一把简单的宝剑,称不上绝世。
可秦断心知若不解下这个玩意儿,他根本去不了断云崖——这右手已经被他炼化,就算没了,也能用血肉再堆一个出来。
但他偏偏忘了自己会痛。
于是最后一剑落下之际,半昏迷状态的燓冽猛然睁眼,霜寒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,荡出剑光锐利,只一闪便斩断了那银环,却又堪堪停在秦断皮肤之上,不愿伤他分毫。
秦断为之一愣,就听燓冽咳了两声,嘴角有血丝渗出,脸色惨白,不可谓不凄惨。
他猛地回过神来,伸手抹去对方嘴角的血,气不打一处来,“都这样了你还要动剑,你是想死吗?”
燓冽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幺做,只茫茫然的望着他,黑色的眼底有血光弥漫,像是入魔,又偏偏平静的很。
浓厚的魔气从右手涌出,秦断花了点时间消化了一下,便伸出指尖,在对方额前轻轻一点。
一枚红色的血点烙在燓冽额间,似有气息流转其中,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,眼里的魔怔却消了点,恢复成了平日的冷淡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他轻声问。
秦断没有回答,只是发泄的捏了捏对方的脸,“乖,自己调息一下,等我回来。”
他说着起身,倒退几步,站在那狂风翻涌的悬崖边,冲他微微一笑。
升起的阳光冲淡了雾气,以至于那个笑容难得如此分明,看的燓冽心中大恸,本能伸手想要去够——
那人却轻轻一跃,衣角翩飞,直直落入身后的云雾之中。
燓冽缓缓曲起张开的五指,拢进掌心,死死攥紧成拳。
秦断这一去,足足过了三天。
燓冽依他的话在原地静养,以内力修补着体内大大小小的创伤,对方临走前点下的血痣多少压制了心魔,他已许久不曾如此清醒了——比起受伤和被人追杀,那始终萦绕不散的心魔才是最难熬的地方,它缠绕了燓冽整整几百年,日日念想,夜夜入梦。
如今有这眉间的一点血色,竟然难得能睡个好觉,不用再面对梦里那张鲜血淋漓的脸。
燓冽却因此有些惶恐,他生怕自己会忘记那些,忘记自己犯下的过错……哪怕每一次回忆都会带来刻骨铭心的痛。
就这幺独自纠结了许久,燓冽握着剑缓缓起身,走到那人消失的位置。
此刻恰逢黄昏,血色的残阳连带染红了浓白的雾,入眼一片无尽的亮红,莫名有几分惨烈。
山风很大,吹得他衣发翻飞,却吹不散这眼前的雾。
燓冽静静立了良久,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回去。
直至第四日清晨,一个身影越过重重山峦,轻巧的落在洞口。
秦断背后扛着个竹篓,里头大大小小的堆着药材,他浑身是土,人跟泥里打过滚似的,衣角还沾着些干涸的血渍,那是藏在永雾林中的猛兽的血。秦断杀它费了好一番功夫,自然是要在对方死后,将尸骨炼化,内丹保留做燓冽的药引。
抹了把脸上的汗,秦断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幺狼狈,又扯出一个笑来。
结果他才走没两步,就被扑面而来的剑光晃花了眼,只一瞬间被人按在地上,药篓倾倒,东西撒了一地。
那柄再熟悉不过的霜寒横在颈间,喉咙像是被冻住一般,一时说不出话,抬头便对上那双如覆薄冰的眼。
燓冽居高临下的望着他,冷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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